The Time-Turner* .(石內卜x莉莉.伊凡)
光芒落在他身上、像煙火那般迸發。
賽佛勒斯忍不住譏諷地笑了一下,浮現腦中的竟是與眼下情勢毫無關聯的過往。
狐狸和灰狼混紡的毛料包裹著雙手,一些纖維刺刺地刮著指縫。這個冬天冷而漫長,即使戴著手套,指尖還是像放在冰上一樣麻。
賽佛勒斯掖緊手臂,抬眼看了看灰濛的天空,不知為何突然打了個寒顫,彷彿那些佔領神經末梢的寒冷將會在這趟路程的盡頭擴散到他的全身。
那時他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現在依然。
空中降下雨一般的細雪,賽佛勒斯將手上的書揣在懷中,用斗篷仔細裹住。
《草藥與它們的培育》早在五六年前就被他翻爛了,這種程度的東西實在不應該出現在他的參考書單裡,但賽佛勒斯卻在眾人前往活米村遊玩的假日帶著它,踏出史萊哲林溫暖的交誼廳,辛苦地繞開表面結冰的大湖,一切只為了物歸原主。
書本胡桃色的硬殼上面寫著所有者的名字,也是讓賽佛勒斯甘冒風雪遠赴約定地的對象。
莉莉。
莉莉.伊凡。
(要他在這個天氣叼著魚鰓草游過湖面奉還他都願意。)
賽佛勒斯朝凍僵的手呵了一口氣,結了霜的草地讓人很難行走,但還不太礙事。
踏入建築遮蔽的範圍後,風漸漸轉小,他在毛櫸木的樹幹間看到一抹醒目的紅色,圍巾的主人在感受到他視線的同時轉過身來。
「賽佛勒斯。」
他聽到她的聲音,在冷風之中穩穩地傳過來,接著是一陣突兀的轟隆。有道咒語從某處劈來,擊中了賽佛勒斯的手臂,他痛苦地皺眉,莉莉卻絲毫沒有發現。
她朝他走來,舉著手招呼,銀色的扣帶映著光芒,讓她綠寶石般的眼睛也跟著發亮。
賽佛勒斯眼前的畫面顫抖了一下,隨即因突如其來的疼痛感到困惑。他摸了摸手臂,斗篷之下的皮膚正灼熱燃燒,他甚至聞到一股焦臭味。
「小勒?」
莉莉等著他,臉龐凍著緋紅。
他忘了自己那時回了什麼,只記得將參考書遞給她,她卻沒有接過。
「謝謝你特地送來,塔曼雅夫人還是覺得我不應該出去。」
是了。
這時他還沒有成為教授,龐芮夫人也還沒來到霍格華茲。
賽佛勒斯還未理清自己的思考,莉莉便笑著跳了起來,她將雙手平舉,在原地轉了個圈。
天際厚磚般的灰雲緩緩移開,夏天的陽光撒在她身上,莉莉露在衣領外的脖子上沾了一小撮節草根,在她還沒入學的時候,賽佛勒斯就已經知道如何運用這種植物製作變身水。
「我被分到了葛來分多!」她開心的喊著。
「聖誕節你要回家嗎?」她傾斜著上半身,隨即又摸了摸長長的頭髮,拋出了下一句話。
「呼嚕網真是厲害的東西呢!」
「你要來點全味豆嗎?剛才伯恩給了我一些。」
賽佛勒斯沒有插話的機會,也隱約感覺到這一幕幕場景切換所代表的意義。
她的時間,不,是他,賽佛勒斯的時間正在加速。
莉莉像是使用時光器*一樣,將他們每次的見面與交談重現在他眼前。
「真對不起上次讓你白跑一趟。」她抿了抿嘴唇。
「你應該多說話,否則他們怎麼會知道你的想法呢?」
眼前的女孩令他感到惋惜,他想要她說慢一點,好讓難得的獨處時光可以延續。
他看著莉莉,女孩逐漸成熟的表情一點一滴的滲入哀傷,賽佛勒斯的嘴唇因失溫而顫抖,心情卻越來越平靜。
他像是看著意若思鏡*,看著另一個時空的莉莉,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再一次)由親密轉變成疏離。
「小勒,我真的不希望你再接觸黑魔法……」她低下頭,近乎懇求。
這句話沒有下半段。
賽佛勒斯還記得他扭過頭時踢走了地上的一顆皺無花果,而莉莉在身後失望地呼喚著他。
「賽佛勒斯……」她抬起頭,穿透他呼喚著賭氣離去的少年。
原來那時她是這樣的表情。賽佛勒斯輕輕地笑了。
溫度正在下降,他置身的空間越來越寒冷。
出於理智,他知道風雪並未增強,甚至此刻作用在他身上的並非任何魔法乃至於氣候因素——他本人相當清楚,賽佛勒斯.石內卜正在被時間消化。
然後他終於聽見那個令人生厭的名字。
「詹姆其實是個不錯的人。」
之後的一切是被吶克斯*咒熄滅一般,賽佛勒斯看到莉莉的臉由白皙轉向灰死,她驚恐地望著他的後方。明白後續發展的賽佛勒斯感到一陣暈眩,他的心臟如同被十道索命咒擊中那般地揪緊,霍格華茲城堡被竄入高錐克洞中的寒風給捲走,他聽到那聲令人絕望的咒語,以及莉莉留在世界上的最後一暼。
不!
他在心中大叫。
莉莉.波特的眼神穿過了他。
賽佛勒斯還沒開口,眼前的綠色就像雪花溶解般,變成學生餐廳頂棚落下的裝飾性鬼火。
有人塞了一張紙在他的手中,從巫師報上撕下來的鉛字刷著魔法部的新政策,他只看了一眼就將它傳給左手邊的人。史萊哲林的餐桌總是充滿政治,關於支配、權力與金錢——一切令賽佛勒斯感到被隔絕於外的事物。
「這世界正向下墮落呢。」
「我如果是魔法部長,肯定先把麻瓜扔去阿茲卡班洗囚衣,你說對吧?」
賽佛勒斯沒有回應。
那時候他不屬於任何一個學生群體、還沒被稱為教授,鄧不利多看他的視線也還不到用銳利形容的程度,他的焦急距離焦慮還有一大段距離,填塞其中的光陰全都投注在同一種色調身上——草藥的顏色,生命的顏色,也是絕對不可能為他所擁有的綠。
於是,當哈利.波特站在他前面的時候,賽佛勒斯彷彿看到躺在搖籃中的那個嬰兒,以及倒在地板上的莉莉。
那道咒語命中了她的心臟,無能為力的他就像沒用的懦夫。
「你知道,我一直覺得我們的分類太草率了。」
賽佛勒斯記得,他那位距離死期不遠的校長曾經這麼說過。
縱使如此我也不想和你們分到同一窩。
他想著,至少不要和詹姆.波特當同學。
老校長掀起微笑,那道弧度令賽佛勒斯想起他最討厭的學生。
或許因為他屢屢刁難,學生綠色的眼瞳在與他接觸時總是蘊含著反抗與叛逆,更多時候男孩會低頭轉開視線,好掩飾他臉上的不以為然。
賽佛勒斯放任那道視線自他身上移開,遺失焦點後的視野瞬間陷入黑暗。
接著再度明亮。
「小勒?」
莉莉.伊凡站在他面前,雪花將她的臉龐凍得緋紅。
「莉莉。」他小心地唸出她的名字。
融化的雪水落在臉上,沿著眼窩滑落鼻樑,彷彿他不知多少次誤會的眼淚。
「嗯?」女孩略感困惑地仰頭看他。
賽佛勒斯搖了搖頭,朝女孩遞出他手上的參考書。
那雙綠色的眼眸疑惑地、不知所措地看著他,賽佛勒斯隨即注意到他掩蓋在瀏海下、額心那道引人注目的閃電疤痕。
他收起苦笑——如果他有笑出來的話——確認眼前這個該死的男孩有確實將自己的眼淚收藏妥當,賽佛勒斯輕輕的眨了眨眼,洗淨已然混濁的視線,接著他說,輕輕地。
「看著我。」
寒冷朝他一擁而上。
賽佛勒斯睜著眼,墮入了綠色的、無盡的幽潭之中。
*時光器(Time-Turner):一個用來進行時光旅行的器具。
*吶克斯(Nox):熄滅「路摸思」光線的符咒。
*意若思鏡(Mirror of Erised):鏡子頂部寫著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倒過來書寫,重新整理後成為I show not your face but your heart's desire,可以顯示出人在心內最深沉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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